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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文/片孙南邨
明代文史学家王世贞《滕城》诗首联云:“齐楚今何在,滕犹旧国名。”“滕”就是当年的滕国,后名滕县、滕州,再滕县又滕州的地方。华夏千年故地旧名犹存的地方有许多,王世贞先生何以把滕与齐楚大国并提,以“滕”仍存旧国之名为幸?说来这与当年的滕文公不无关系。
古今读过《孟子》的人,都知道在战国群雄纷争之时有一个行仁政的国君,即《三字经》所言“孟子者,七篇止”之一篇的“滕文公”。滕文公礼聘孟子,“馆于上宫”;孟子教导文公治国之道,说“今滕,绝长补短,将五十里也,犹可以为善国”,把滕国作为他倡导实施仁政的“试验田”。滕文公实践孟子的学说理论,“法先王”“行仁政”,推行井田,设立学校,一时远近闻名,誉传后世。
滕文公像
自汉代儒家思想成为正统以后,有识者即对大力推行孔孟之道的滕文公给以较高评价。宋代朱熹注《四书》后,尤其是元代延祐二年(年)科举考试正式把出题限制在朱注《四书》范围,明清因之,重视滕文公的学人愈来愈多,外地官员、文士路经滕地会想起这位先贤,地方官员、当地人士对滕文公更是敬重有加,建祠祭祀,由附列到专祠。
明万历十三年《滕县志》载:“滕文公祠,本性善书院,建始元延祐间,用御史任居敬言,改筑列于学宫,元末毁于兵,而比丘尼因改筑为庵以居之。国朝成化(应为弘治-作者注)知县马文盛始复为书院。前殿三楹祀孟子,乐正之、万章配;后更为殿三楹以祀文公,然友、毕战配;两庑各三楹,左祀名宦奚仲……右祀乡贤叔孙通……其后,前殿与两庑俱圯,而孟子亦废不祠;于后殿为三坛共宇,中祀文公,而左、右祀名宦、乡贤……万历三年知县杜济时更为二门、大门,各三间丹其壁,则直为文公祠,而书院之名废。”再看明万历二十四年《兖州府志》记此事:“滕文公祠,在文庙东,即性善书院也。故元延祐间建,万历三年以例毁书院,更为文公祠;一殿三坛,中祀文公,左右祀名宦、乡贤。”两记相比,府志较为简明,而县志则提供了更多的信息。
元延祐年间,御史、滕州人任居敬“常以滕国得文公、孟子而名始著,历代未有表章之者,乃言于朝曰:‘昔文公闻性善之说于孟子,其事虽未竟,而其志有足嘉者。旧有义塾而无名题,宜表之曰性善书院,于以风励子弟,以广贤才焉。’朝廷用其言,性善书院始列于学宫,置山长为之师,以后滕彬彬多文学之士矣。”此事见于明滕志《任居敬传》。其时正是尊崇孔孟,恢复科举考试之际,任御史上言恰逢其时,名正言顺,得到批准,性善书院在滕州自此而名;滕文公祠始建,列于文庙书院之东。
滕文公楼
时至元末,书院、文公祠被战争所毁,新建尼姑庵占据此地竟然达百多年之久,弘治年间恢复的书院不久又被废掉,仅留滕文公一祠,这究竟是为什么?滕志所记之言因时政关系有难言之隐。那就是与明太祖朱元璋对孟子不悦,先有去孟子配享、后有节《孟子》之文有关,因仍是大明朱氏天下,修志者难以直言其事。
明弘治十年(年),汉阳人马文盛以进士任滕县令,任职期间主持复建了性善书院及滕文公祠。明滕志为他立传:“为人刚果敢行,好兴作,采《孟子》性善之说,建性善书院以课士。其他如文庙、城池、道路一一缮治。植柳栽桑,始若拂民,民终赖之。三年以忧去。”可见杨知县是既重文化又重经济的勤政官员。
“刚果敢行”的杨知县复建书院,前殿祀孟子,后殿祀滕文公,此二殿似乎也没能存世多久。明嘉靖丁酉(年)南京吏部尚书湛若水北上考绩,过滕境打听滕文公遗迹,“问其墓则曰志失其传,问其祠则曰图构未遑”“昔吾友丹山赵地曹善鸣过滕县,慨滕文公故国旧迹无有存者,志兴废而未能以书,请予表之。”可知这之前滕文公祠已经不在了。为此,湛尚书在滕县写下了义正词美的《吊文公祠并序》:“有滕国文公者,以蕞尔之壤、挺然之身,独当仁而不让。闻性善之指,庶几乎天德可弘;学校、井田之制,庶几乎王道可兴;一时闻风者,莫不悦服而愿为之氓,庶几乎王业可成。然而未能以遂然者,其天命之凝耶?人将恶其厉己而害其能耶?抑行之未至于高大光明耶?将时势之未易以乘欤?知孟氏王佐之才,而不能举国听焉,何也?然事虽不就,千百年之下,凛乎若生,真千古旷世之豪杰,万古王者之师承也已。余入斯境,履地怀贤。战国之君,惟公一人!独彷徨而咨访,慨墓祠之不存,安得不动千古之太息而为之潸然!”“千古旷世之豪杰,万古王者之师承”“战国之君,惟公一人”,湛尚书对滕文公评价何等之高!
滕国古城
就在这一年,或许就是湛若水先生到达北京之后,明代第一次大毁书院的行动就开始了。御史游居敬弹劾王守仁、湛若水“倡其邪学,广收无赖,伪学私创”,于是皇帝下诏罢除各地私创书院。性善书院虽经批准,可那是前朝之举,新朝不理旧事,不在保护照顾范围之列,自然没能得到幸免。历史真会开玩笑,元代御史任居敬言“以风励子弟,以广贤才焉”请名书院,明代御史游居敬上奏以“伪创私学”毁掉书院。有幸的是这之前尚书湛若水留下了《吊文公词并序》,祭祀滕文公不在毁书院之列,时任知县才把“图构未遑”的滕文公祠复建起来。这才有了滕志“前殿与两庑俱圯,而孟子亦废不祠……则直为文公祠,而书院之名废”之事。
万历年间,萧山丁鸣春为滕县训导,谒文公祠赋诗四首:“一,扰扰群雄事战争,独谈仁义不谈兵。凭凌齐楚今何在,赢得长存善国名。二,为尧为舜性中天,一见闻之即了然。制定三年成孝道,不虚亚圣此真传。三,阡陌开来逐利先,谁能善国重民天。卓然远识惟公在,慕古殷勤问井田。四,堂堂祠宇傍宫墙,对越荣瞻俎豆光。学校井田垂世范,千年遗爱并甘棠。”丁训导所见到的就是明代城内“傍宫墙”(学宫)而建的滕文公祠。直到清康熙己巳(年)知县史秉直重建,恢复明弘治年间马文盛建筑规制,前殿祀孟子,后殿祀滕文公,榜其门“古性善书院”。
乾隆辛巳(年),知县把滕文公祠迁建在城东关南首驿路东边,处于南阁外太山行宫与皇亭之间,自此文公祠又称文公庙。滕县东门外的驿路是明清年间南京至北京,连接广东、福建的交通要道,滕文公祠新建于驿路边,来去匆匆的官员、文士即使不入滕县城之内,也能因谒其祠而了却怀念文公之情,有些大名士于此处还留下了诗作。清嘉庆四年(年)己未科状元姚文田有《薄暮抵滕县谒文公祠》诗:“马随残雨去,迤逦入滕阳……古庙还瞻谒,遗模问井疆。”清诗文书画大家、曾任莱州知府的张问陶在辞官归隐的路上,因急于赶路,虽过故人在任知县之地亦未停留访叙,而是往前住宿在距县城不远的南沙河镇,可他却观瞻了文公庙,写下了《过滕县未访蒋伯生明府(因培)留诗文公庙壁》诗:“国善何妨小,滕文此旧疆。塔来知县近,山远觉途长。令尹今词客,归人亦酒狂。莫教留十月,乘醉问行藏。”
因孟子与滕文公的关系,滕地多有祭祀孔孟的祠庙建筑。清道光二十六年《滕县志》载,时有至圣庙、崇圣祠、亚圣祠、滕文公祠;另有道一书院、善国门。清光绪三十三年《滕县乡土志》记,城内有文庙(至圣庙)、崇圣、孟庙;城外有滕文公庙、孟子庙、上公馆;此记“滕文公庙”是当地志书最后一次存世的记载,何时被毁今已失记无闻。
上世纪70年代的滕文公台
近几年滕州有人提议兴建“滕王阁”,不知要纪念的是哪一位滕王?可以这样说,即使找出一位滕王来,其意义也不大,因为无真正“文化支撑”的人或物总是叫不响,而滕文公倒是值得纪念;从古代有关诗文来看,记念着这位先贤的不仅仅是滕州人,而是大有人在。
另外,据学人考证与孟子交往的“滕文公”应是“滕元公”。这个问题自汉至清已被学者多次提及,有人还为此作了探究、注释,为什么直到清代阮元主持校勘《十三经注疏》仍没恢复“滕元公”之名?这大约是与孟子交往的“滕文公”已经深入人心,实在没有改动的必要,若改,仅书籍一项就不得了。